“在我背后講日本話的時節，鬼話連天，只管多嘴，一日到晚總是不住口，臉皮鐵也似厚。若說起唐話來，不但是臉皮薄，像個耳聾口啞一般，口都閉住在那里，一個臉孔裝作兩樣，豈不是裝鬼么？”上面這段話，想必國人都有似曾相識的感受。這就是老師在訓誡自己的學生要認真學習功課，但這里的功課卻和我們尋常的功課不一樣，且看其中的關鍵詞“日本話”和“唐話”。學生的“日本話”說得熟練，“唐話”說得生疏。事實上，這段對話選自清代日本學習漢語的教材《小孩兒》，內容是一位教漢語的先生對學生的訓話。

先生歷數小孩趁自己不在時睡覺、戲弄同學、打架等調皮搗亂的行為，并訓誡其應該好好讀書。先生用心良苦，要求學生一要守規矩，做人要正經；二要發狠讀書，專心學話。將來長大成人后，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。不僅自己衣食無憂，先生也感覺臉上有光?？梢?，清代的中國在世界上也具有相當的影響力，大量的日本人依附中日貿易往來而謀生。此書所據是南京官話，反映了長江流域地區的口語。與日本類似的還有琉球、朝鮮和歐洲等，他們要想和中國打交道，也得掌握簡單的漢語會話。反之，中國當然也有類似的翻譯在從事此類工作。

作家夏川認為，我們可以通過學習古代經典來理解文言，但要想知道古代人如何說話，就沒那么容易了。魏晉時期《世說新語》中零星記載的對話、唐朝禪宗和尚的語錄、宋代話本及語錄、元代雜劇、明清白話小說等，是我們可以依靠的珍稀材料。不過，最基礎、全面的，當屬東亞各國人士乃至近代西方人學習漢語的教材。朝貢、貿易等因素推動著人們不斷跨越國境，前往中國。為了學習漢語，他們編纂了一系列實用性強的漢語會話教材，比如：《老乞大》《樸通事》《白姓官話》《官話問答》《唐話纂要》《小孩兒》《語言自邇集》等。

夏川出版的《古人如何說話：清朝》（崇文書局2023年8月）精選清朝時期外國人學習漢語口語的教材，包括《白姓官話》《官話問答便語》《小孩兒》《語言自邇集》等。其中，《白姓官話》是琉球人學習漢語的教材，描述了蘇州商人白世蕓漂流至琉球，一年后隨貢船回到福州的故事；《官話問答便語》由買賣、赴宴、看病、慶生、吊喪、游樂等場景構成；《語言自邇集》則是清末英國人威妥瑪所著的北京話教材。這部教材體例完備，隨后成為各國人學習漢語的通行教材。本書選取了其中一些長短對話，其內容涵蓋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。借助這些對話，我們不僅能了解清朝各地日常言語，還能看見民眾的真實生活。

這是一本古人日常對話的趣味小書。作者指出，我們學習的那些古文，并不是古人日常的語言。在當時的漢語口語教材中，我們才能看到日常、實用的對話。這些教材針對的是完全不懂漢語的外國人，因此非?；A，淺顯易懂。它們幾乎都不是從聲母、韻母、字、詞、句開始學習的現代風格語言教材，而是口語對話，并將這些對話融入一個完整的故事之中，因此讀起來趣味盎然。